家

很多年前深冬的一个凌晨，我和哥哥还在睡梦中，妈妈就轻轻地叫醒我们。我努力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打着哈欠，穿好衣服，屋外己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了。我意识到，开始搬家了。
那天早晨非常冷，我带着手套连拿带抱自己力所能及的小东西。妈妈心痛我小，让我在一旁烤火，但我还是屁颠屁颠地跟在大人们后边帮着搬东西。虽然我的耳朵和小脸被冻得通红，但即将住进新家的那股子高兴劲儿，让我感觉不到丝毫的寒冷。
新房子是紧靠马路的一套二室二厅的平房。房子没怎么装修，墙面有三分二的地方涂着白色的涂料，三分一的地方涂着淡蓝色的油漆，天花板上孤零零的吊着一个电灯，墙顶四周并排绵延着红黄两色的电线，水泥地坪上还留着施工人员的大脚印……就是这样一所简陋的房子，都让我们欣喜不已。因为一家人再也不用挤在爸爸窄小的单位宿舍里了，开始真正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小窝了。
尽管新房子是简陋单调的，但父母努力让它变得温馨。堂屋正中的墙上挂着爸爸同事赠送的一幅山水中堂画。画上山崖耸峙、江鸟云烟……画面清新疏朗、意境深邃。我经常会盯着它看，陷入无限遐想。中堂画裱装空白的部分，用毛笔公公正正的写着“恭贺乔迁之喜”的贺词，后面落着父亲所有同事的名字。画的两旁还有一幅对联，内容我记不全了，有一句好像是“一片云光任卷舒”。中堂画下面摆放着一张橙色的条几，条几的正中放着一个老式的座钟，每到整点它就会“当、当”的报时。座钟的两旁放着塑料胶花，还有“电壶”，都是爸爸的同事凑份子送的，不一例外都写上了“恭贺乔迁之喜”几个字，让人在喜庆之余，感觉到那浓浓的人情味儿。条几的前方摆放着一张橙色的大方桌，大方桌下面套着一张小方桌，那是我们一家人吃饭的地方。
后院大概有十来个平方。父亲在与邻居协商砌围墙的时候，主动多让了一点地基。因为父亲的榜样，整条巷子的邻居建房都主动对齐我们家的围墙，都没有发生过边界纠纷。那时候还没有自来水，父亲就在院子里打了一口小压井，这些年来它一直没有干涸过，水依旧清澈甘甜。厨房在院子的一角，屋顶用石棉瓦盖的，房中除了一口烧柴火的土灶，就是一块木制的案板和一口木制的碗柜……现在想来，那时候家里什么电器也没有，与“电”有关的，除了“电灯”就是“电壶”。
搬家一直持续到早上七点左右。我依稀记得妈妈买了油条给我吃，然后我就去了学校。中午回到家己经来了很多客人，很是热闹。那年是1985年，父亲将近40岁的时候，才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那种心情想必是难以言喻的。
搬到新家后的第二年春天，父母就翻了翻门前空地的泥土，种上了花。初夏来临的时候，院子里的花开得诧紫嫣红。微风一吹，传来阵阵花香，引得路人声声赞叹。我和小伙伴们就在花园前玩跳橡皮筋，每次跳起的一刹那，我感到花儿也在跟我一起跳动，那是一种浑沌而又陶然的快乐。
家永远是温暖的。每天清晨，父亲都会早早的起来为我们做早饭。我偶然醒来，会听见他抑扬顿挫的呤唱《智取威虎山》、《沙家滨》的声音和锅碗瓢盆勺的交响乐。中午和晚上放学回来，还没进家门，远远的就会听见厨房传来 “笃、笃、笃”的切菜声和清脆的锅铲声，不一会儿饭菜香便阵阵扑鼻。尽管都是青菜，但一家人总是吃得很香。晚饭后，我和哥哥在灯下写作业，母亲忙着拾掇家务，父亲忙着给我们烧洗澡水……灯一关，我和哥哥就会在松软的被褥里笑闹踢打一阵，然后哥哥就自言自语地背起他白天看过的小人书里的情节，他说着说着、我听着听着就都睡着了。半夜睡得朦朦胧胧，总感觉母亲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为我们掖被子，记忆虽斑驳，但却是最温暖的，似水滴慢慢滴下，又似浪花轻轻涌起。
日子就这样匆匆流淌着，从父母轻快的脚步声中，可以感觉到他们正积极为这个家而努力奋斗着。我们的经济从来没有富裕过，我们的日子却从来没有贫乏过，幸福的生活好像正向我们招手……（作者系县国家保密局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