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醉了的感觉就是难受,后来醉多了,从中找到许多乐趣。比如,醉了思维比较活跃,可以说很多有创意的话,这些话平时都不知道藏在脑子哪个角落,此时说了出来,很得意。醉了可以做很多平时有想法但因为各种原因没成行的事,大声说话,大胆骂人,大口喝酒。
醉多了,酒也喝了很多种,从第一次喝家乡的黄酒开始,就记住了她的味道,一点一滴,一盏一碗,家乡的酒越喝越多,家乡酒的形象从味道开始,在心中一点点显露她的面容,如一个戴着面纱的美女,对你一颦一笑中,从梦中的花丛中向你走来,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直到有一天,把她所有你暇想过无数次的真实模样展现在你的眼前。
后来,结婚了,老婆是邻村一起长大的,跟我讲勤俭持家的道理,每月给我买醉的机会也就那么几次。家里买酒待客,都是一笔笔精打细算,少不了小夫妻之间的争执。日子一长,来年春播,老婆把自种的半亩薄田留出一块种上糯谷,到了秋天这个时候,收获的百十斤糯米,在老婆纤软的双手中,经过浸泡、上蒸、清凉、入曲、酵藏,装进一个大陶缸放进酒窝,即将酿出我家的美酒。
三天后新酒初成,每天下班回家,免不了先跑到酒窝边上嗅几口蕴含着米精般的酒香,偶而忍不住伸手时,边上早有老婆手里的刷子打过来,这新酒第一道是要降出里面最香最醇的洑汁备作日常待客之用的,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一边咋着嘴吃着甜米糟的小女儿,等她妈妈走后悄声说:“来,给爸爸尝一口……”
半月初,酒窝打开,满满的一窝金黄透亮的洑汁浸出如玉的糯米糟外,我抱着老婆取来的细瓷坛,在满屋的酒香中看着一勺勺醉人的细流在老婆玲珑身影后装进坛中,偷偷咽下口水,一边偷瞄酒窝中的存货,一边嘴里不停提醒:“满了老婆,不要再装了,满了满了……”
一月满,米糟酵透后的甜香散发出来了,霞红的米糟洑出的是第二道黄酒,如透明的羊脂,隐泛着金光。第一口黄酒必是老婆为了看熟度尝过后剩下的,故意敞开了喉咙,咕咚一声吞下,而后必有老婆看不下去馋样多给的半碗,拿了半碗黄酒去找了菜细细品味一番后,再去酒窝边找老婆,酒窝重新捂的严严实实,老婆装黄酒的坛子也不在了。
三月入春,最后一次收酒的日子多临近春节,第三道酒要备好唤酒香汤,兑入酒窝返新如玉色的糯米糟中,冲散的米糟在香汤中翻滚,就如一群初生的酒虫。虫酒基本是管我醉的,但前提是要把所有的酒图完,也算是给老婆帮忙后的一种奖励吧。
年三十团年饭,第一次过上一把牛饮洑汁的酒瘾。这时的洑汁,经过三个月的静养,已炼化了初出时的汁中亮色,满满一碗聚成一团黄金,一口入,舌如染蜜,齿生浸香,不忍咽时已入喉咙,急接一口,七窍生香,三口体通肢舒,飘飘然矣。
除夕夜炉上备一壶黄酒,酒温时老婆亲自斟上两小碗,自已品两小口后,对我笑道:“真甜,明年做酸点,免得你天天想着喝它。”然后一古脑的全灌进我嘴里。
后来,家乡因为发展经济,家家都做起了黄酒,每天一路酒香里来去,三碗酿制中上下,生活在这黄酒释出的天道中,一点点解了馋酒之癖,但老婆酿的黄酒,却总也喝不够,而且一喝就醉。
(作者系土城镇居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