窖

◎ 王琼

小时候，在山里老家，村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窖。冬天，屋内有储藏红薯和闭封酒的窖，户外有用来储存白菜、萝卜的窖。

最有意思的是白菜、萝卜窖。我家一般就着白菜地顺势而建。就是在白菜地里白菜长得最好最集中卷芯最实的那一块搭建一个窖。

那年代，到了冬天，上等菜就是白菜、萝卜，下等菜就数各种腌酸菜。哪一年只要白菜种的多，没遭虫害，卷芯实在，在搭建白菜窖时我们全家都高兴。

搭建菜窖都由父亲主持。窖是长方形的，事先在选好的区域钉四个木桩，如选定的面积大，也可钉六个木桩，木桩有半人高，人猫着腰能进去拿白菜即可，再找来几根长木杆，和固定好的木桩绑成一个长方形的框架。接着把区域外稀稀拉拉的白菜都拔起来，往这片白菜空隙里塞，看上去活像秦陵兵马俑，很是壮观。

还要在白菜窖某个角上挖个萝卜窖。大约长两米，宽五六十公分，深四五十公分即可。萝卜窖多一道工序，要找来一大捆稻谷草铺靠在窖四周和地面，点火烧，说是暖窖。这样窖藏的萝卜水分不散失，不黑心，不空心。窖备好了，全家需花半天功夫把萝卜拔回家，去根叶，挑选囫囵的萝卜入窖。

白菜、萝卜都进窖了，还有两道工序。一是在长方形框架顶上，用拳头粗的树杆子横竖铺放成田字格，增强承压力，防大雪压塌窖棚，二是在田字格顶及四周，先铺一层包谷杆，再铺一层稻草，挡风保暖。

这个窖，看似粗糙，但实用，里面藏着全家人一冬一春的生活希望。

几十年没亲自帮忙搭过窖了，也很少看到这样的窖了。现在少有极寒天气，反季蔬菜也应有尽有，人们不需要再如此精心地保护过冬食物。但住着高楼，吃着反季甚至转基因食物的人们，却又生出浓浓的焦虑——健康焦虑，怀念起用土窖储存食物、住土房子、走泥巴路，健康有保障，快乐也多的以往，在茶余饭后尴尬而又无奈地讨论起故乡。带“土”字的东西，成了城市人饭桌上的奢侈品。

窖，不仅记录了一个时代人们的生活状态，也反映了一个时期人们的生活水平和科技发展。现在的蔬菜大棚、温室、冻库等，同样是窖，在不同季节里，里面储存着不同的食物。只是，这些窖，总少了一些全家人携手共建的温度，少了一份精心守护的珍惜和不忧不惧的知足。

家，又何尝不是一个窖呢？里面藏着一家人，无论外面风刀霜剑，里面总是温暖，家人互相支撑，可以走过任何寒冬。

（作者系房县史志办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