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三双鞋

◎ 李晓琦

父亲有三双鞋令我难忘。

第一双鞋是胶鞋。小时候家里人多，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加上我们兄弟姐妹四个，一大家子八口人，父母的辛苦程度可想而知。一双军绿色的高腰胶鞋陪着父亲干了无数的活。春天父亲耕种放羊，夏天父亲锄苗追肥，秋天收获，割苞米摘苹果收大豆打场，这双十多块钱的胶鞋陪着父亲从春到秋。每次干活回来，父亲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鞋换下，拿到院里倒出进到鞋里面的沙子泥土，然后在窗台上磕两下，把鞋表面上的灰磕走，然后把鞋放在窗台上晾一晚上，以便把鞋里潮湿的汗气晾干，第二天穿上又是干爽爽的。

这双胶鞋从军绿色变成浅白色，不记得父亲穿了几年，也不记得这双鞋陪父亲上过多少次山下过多少次地。鞋穿坏了，手巧的母亲就给父亲补补再穿；再破了，再补，上面已经补丁摞补丁了，父亲还穿在脚上。

那年春天，我要钱交学费时，听到父亲对母亲说：“再补补将就穿吧，一双鞋十几块钱，够几个孩子学费钱了，能省就省吧。”年少的我，瞬间仿佛明白了好多事情。

送我去城里的高中读书时，父亲去商场买了双皮鞋。送我进城那天，父亲穿着新鞋走在前面，逢到熟人都会笑眯眯地说：“我送丫头去城里高中上学呢，这不，新买了双皮鞋。”

我嫌父亲招摇。后来听母亲说，父亲回家后就把皮鞋脱下来收好。没事就把鞋拿出来看看，一边看一边说：这鞋是我送丫头去读书买的呢，我得好好留着。每当亲戚邻居家有红白喜事时，父亲就穿上皮鞋，不无炫耀地跟人说：这是我送丫头去城里学校读书时买的。母亲说这话时，父亲送我进城读书的情景出现在脑海里，我的眼前渐渐升起一层雾气。

几年前父亲来城里看我，正赶上下雨。走过一家商场门前时，门前的理石地面发滑，父亲走得很慢。我扶着父亲走到一家运动鞋专柜，给父亲买了双旅游鞋。鞋很好，关键是鞋底防滑。看着父亲穿着新鞋从容地走在理石地面上，那双发白的胶鞋和送我进城读书时的那双皮鞋交替浮现在我的面前，我鼻子一酸，眼泪落了下来。

时光匆匆而过，当年年轻力壮的父亲已经成为花甲老人，而我也从垂髫之年到了不惑之年。父亲三双鞋贯穿的时光，定格为我人生中难忘的温馨画面。让我在人事沉浮中，总能感受到温暖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