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县,古属麇、庸之地,此说由来已久。清代雍正版《湖广通志》载:“房县,古麇、庸二国地”。同治版《房县志》载:“房县属麇、庸地”。一县之地何以分属两国?这就要从麇、庸两国的兴亡史说起了。
周武王十一年(公元前1045年),武王姬发在河南孟津会盟诸侯,联合讨伐商纣王。其中庸、蜀、羌、髳、微、卢、彭、濮“西土八国”出力甚多。庸为八国之首,建都今竹山县上庸。而“濮”部落就是“麇”所率领的族群。古书亦有“麇为百濮长,百濮帅乎麇”的记载。武王灭商后,麇因功被封为子爵之国,后在今郧阳区五峰乡建都。鼎盛时期的麇国,大致包含今郧阳区、郧西县、丹江口、房县部分地区。据推断,房县西部与竹山县毗邻,大抵为庸国之地,而县城及其以东当为麇国之地。无论怎么分,就像今天的竹房三县一样,历史上的麇、庸二国注定是唇齿相依的兄弟。
后来,楚国南迁占据了沃野千里的湖北江陵地区,国势日渐强盛。到了春秋晚期,国力已远超鄂西北山区的麇国和庸国了。一场扩张兼并之战便也在一个偶然而又必然的时间点爆发了,而导火索就要从一个逃会的麇国国君说起了。《左传》载:“文公十年,楚子、陈侯、郑伯、蔡侯次递于厥貉,将伐宋,麇子逃归。” 啥意思?原来是公元前617年,楚穆王召集陈、郑、蔡、麇四国国君在今河南项城开武林大会,商量着去群殴宋国,可麇国国君不愿意蹚这趟浑水,中途竟偷偷开溜了。一国之君既不敢投否决票,又不敢托词请病假,不声不响地跑路了,怕也是小国的无奈之举吧!可这让带头大哥颜面何存?楚国正想立威,便借机狠狠地敲打麇国。《左传》载:“文公十一年春(即公元前616年),楚子伐麇,成大心败麇师于防渚。潘崇复伐麇,至于锡穴。”西晋杜预《左传》注解:“防渚、锡穴皆麇地。”这春秋时期的防渚,就是今天的房县,而锡穴位于今郧阳区五峰乡,正是古麇国的国都。
麇国被楚国一连暴揍两回,虽大伤元气,却也不甘心退出历史舞台。公元前611年,楚国爆发饥荒,麇、庸两国便联手伐楚,试图作最后一搏,可偏偏撞见了时代达人,最终亡于“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春秋霸主楚庄王之手。自此,麇、庸全境便纳入了楚国版图。其后数百年,随着楚文化的不断浸润,秉承着诗经文化底蕴的房县也逐渐发展成为楚文化的一个重要发祥地。
孟子曰:“春秋无义战。”麇、庸之灭成就了楚国的霸主地位,可王侯霸业转头空,随着战国时期秦国变法强势崛起,地处秦楚边关的鄂西北便又成了兵家必争之地。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中,秦国凭借后发之力,最终占得上风。
司马迁《史记·楚世家》载:“顷王十九年(即公元前280年),秦伐楚,楚军败,割上庸、汉北地予秦。”唐代张守节《史记正义》注解:“谓割房、金、均三州及汉水之北与秦。”可知,当年楚国所割上庸辖地甚广,包括了唐代的房州、金州(今陕西安康市)、均州(今丹江口市)等大片区域。自此,古房陵便又随着上庸一道纳入了大秦帝国的版图。这件大事儿在房县也是留下了根儿的。今天的门古寺镇秦口村,地处房竹二县交界处,相传为秦国出口,故而得名。当年秦国大将白起曾在此驻军,便留下了秦王寨的传说。
仅仅一年后,即公元前279年,白起便兵出上庸一路东下,于次年攻破楚都郢城(今江陵),迫使楚国迁都于陈。屈原正被流放,闻讯悲痛欲绝,投汨罗江殉国,便有了今日的端午之祭。55年后,即公元前223年,楚国终为秦国所灭,而秦也终于在公元前221年扫灭六国一统天下。后来,秦始皇将天下分为三十六郡,房陵隶属汉中郡。
儿时读《将相和》,开篇言道:“战国时候,秦国最强,常常进攻别的国家。”那时,对秦国甚为厌恶,颇以楚人而自傲。今日思之,不觉哑然失笑。楚人乎?秦人乎?皆先人,俱往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