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琼
我有点恐高,也节俭惯了,迟迟没有坐过飞机。直到后来,我为母亲又设计了一个尽孝的目标——带母亲坐飞机去北京。
为了实施稳妥,我得自己先去探探路,把坐飞机的方法和游览的路径都摸熟了。就像小时候,母亲喂我饭,总是先放在唇边试试温度和味道,走路时总让我走在她前面,过河总是紧紧牵着我的手一样。
其实几年前,孩子去大学报名时,我带母亲一起去过一次北京。是坐火车去的。那是母亲第一次去北京。
临行前,母亲把头发染黑,打理齐整。背个背包,所用行李收拾的有条有理,一应俱全。尽管出发前我再三嘱咐不需带钱,她还是带了一卷看上去有两三千的现金。
那一年母亲72岁,腰杆挺直,走路比我们还快。自己的包始终自己背着。
我们一起爬长城,游故宫,赏颐和园,看鸟巢和水立方,在哪儿拍照母亲都一脸幸福的自然的笑容,时而还摆个pose,伸个剪刀手。母亲全身心的激动和高兴劲儿,看上去像个孩子。
母亲有小学文化,上世纪六十年代当过村上的民办教师,排练过文艺节目到修三治工地搞慰问演出。进清华大学去参观,母亲说这学校真漂亮,真是大,比县城都大。她悄悄问我孩子是不是上的这个学校,我说不是,这是世界顶尖的学校,孩子上的大学也是985、双一流,已经很不错了。母亲满意地点头,对走在稍前面的外孙投去更加赞赏的目光。
北京大学,在母亲心中可能更熟悉。可遗憾的是,北大那几天谢绝参观游览。我们去了几个大门,怎么跟门卫商量,都没能进去。母亲有点失望。我说,不过也好,留点念想,下次有机会我还带你来玩。母亲心事重重的说,都这个岁数了,你能带我来这一次,就心满意足了。听到这里,我喉咙突然有点哽,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每走一步,每实现一个新目标,她都如此珍惜,如此满足。
在北大外面的大街边,有个风景石,上面写着“北大科技园”,附近有个公交站台,站牌上有“北京大学东门”站名。母亲主动要求,让我以这两个地方为背景,给她拍照。她抚摸着大风景石和倚在站牌边的样子,让我突然泪水奔涌。母亲这是在表达对北京的喜爱,对没看到北大校园样子的纪念。不,也许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记录她的人生轨迹,在雕琢她有生之年的美好瞬间。
母亲那次去北京,果脯、烤鸭吃了,老布鞋亲自买的穿在脚上了,景泰蓝手镯也戴在手上了,王府井大街、长安街、天安门广场逛了,看了还摸了常常在电视上见到的圣神的天安门城楼和金水桥。给几个姨和邻居作为带节礼的小包包、小点心都买好了。母亲表示已经很开心和满足了。
但是,我理了一下,母亲那次去北京,至少还有三个愿望有待实现。
她很想很想进北大校园去看看。这表明她对知识的看重,对我们晚辈积极学习的赞同。
那天去天安门,恰遇毛主席纪念堂休馆,没有瞻仰到毛主席像。她们那个年代的人,是把毛主席当做心中的神来敬仰的!
她还想买一件合适的衣服。母亲的衣服很多,但这是北京啊,到北京,能亲自挑选一件衣服,那会是母亲余生在左邻右舍面前最得意的说词。
我把母亲的这几个愿望记在心里,装进行囊,背在背上。秋天,我第一次坐飞机去北京,为的是给母亲探路。
好期待有一天,阳光明媚,天空瓦蓝,我和母亲飞去北京。
好希望母亲坐飞机再次去北京后,还能生出几个未了的心愿。那将是我们的幸福。自从父亲离世,我们姐弟七人都倍加珍惜母亲。看到母亲,就好比看到了父亲。总想把父亲没活到的寿仙加在母亲的寿命里,以表对父亲的感恩和怀念。
母亲老了,我会尽力为她探路的。
我为母亲探路,就像小时候母亲手把手教我学步,教我握勺子拿筷子,教我洗衣做饭教我如何做人!
我为母亲探路,是想让母亲对余生寄予更美好长久的希望, 从而获取丰富的克服未知困难的力量,将来让生命走的更远!
我为母亲探路,也是在为自己修路,我想让我的孩子懂得,作为儿女,如何孝敬长辈,怎么做好父母晚年的拐杖和探路者,怎样传承好家风!
为母亲探路,是所有儿女一生读不完的大书。



